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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看腳腳 活像一只可憐又無害的兔子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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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祥放好浴水,在屏風那頭喚小太子沐浴,沈悶的氣氛因徐祥的闖入而被打破。

徐祥替小太子寬衣,手剛沾上他身前衣襟,就被他橫手擋下。

小太子轉身繞過屏風,望向書案那邊,沈默須臾後,轉而吩咐徐祥:“今日孤自己洗,你出去候著。”

徐祥一楞,他總覺得今日的殿下較往常有點反常,但他說不上來,而且他僅是個侍童,不敢對主子的吩咐有所置喙,故在怔楞這一瞬後,還是安安分分道了聲“是”,告退出去。

徐祥離開,屋門被帶上。小太子擡眼將自己寢殿內的擺設一一掃過,喊道:“梅樹妖?”

“怎麽了?”紅線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。

“……”小太子拾步走向聲源,剛繞過屏風,就看到浴桶裏的水,正像是被人撥動一般蕩起水紋。

小太子抿唇:“你出去。”

紅線:“出去?不啊,我等著你洗澡。”好趁機解開你腳上的姻緣繩。

紅線眨了眨眼,盡量讓自己顯得一派無辜。

但很可惜,她隱著身,小太子什麽都看不到。

小太子忍了忍:“非禮勿視。”

“非禮勿視?”紅線一楞,明白了小太子的顧慮,隨即無所謂地擺了擺手,“沒事兒,你才多大點?被瞧一眼又不會少塊肉,談不上非禮。”

紅線的手方才浸在水下,不巧正是她這一擺手,一瓢水花隨她手的擺向飛濺出去,恰好一股腦全砸到正站在浴桶邊的小太子。

小太子條件反射閉上了眼,猛後退兩步躲開,卻仍是沒躲過,被結結實實兜頭淋了一臉的水。

空氣陡然陷入一陣安靜。

紅線“咕咚”一聲咽了口唾沫。

小太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,面上的水珠匯成一股沿著兩頰流下,濕了他胸前好大一片衣襟。

須臾,他緩緩睜開眼,面無表情地看向紅線的方向,一言不發。

紅線被他眼神瞧得心慌:“大、大不了,你就當我不存在,反正你也瞧不見我。”

小太子仍是眸光沈沈,瞳色幽黑,不發一言。

紅線後背發涼,渾身寒毛直豎:“好、好,我出去便是。”

她心慌慌抖著手捏了好半天,才將將捏出一個標準的法訣,急忙消失在小太子的寢殿。

似逃出了魔窟,紅線逃出寢殿後背靠宮墻深呼深吸,用力地撫了撫自己胸口,心道方才小太子那眼神委實可怕,像極了剛下戰場滿身戾氣的少君殿下。

然而,被外頭的冷風一吹,她忽然頭腦清醒過來,自言自語道:“而今少君不過只是一介凡人,還僅是一名孩童,我怕什麽?”

紅線著實唾棄自己,竟險些被一名凡間孩童嚇破了膽。她又深呼吸幾下,平覆好自己心情,再次悄聲摸了回去。

時過不久,小太子正好沐浴完畢,身著寢衣披一襲長衫端正坐在書案前,執筆寫著東西。

紅線冷靜下來,沒再打草驚蛇出聲暴露自己,蹲下身鉆進書案下方。

夜長夢多,她需得趁早將少君腳上的姻緣繩解開才是,免得月下老頭回府沒瞧見她,下來尋她。

紅線半扒半挪鉆進桌下,一擡頭,瞧見了小太子懸在空中的兩只小足。

她楞了一楞,旋即腹誹道:不過六歲小兒,身量這樣矮,偏還要坐成人的椅子,活該踩不到地面。

但這樣正好方便她行事,紅線暗自慶幸,抿緊唇悄聲靠近,小心翼翼將手探向小太子的短靴邊緣。

猛地一拔!

紅線將小太子的短靴連帶著襪子一齊拔了下來,露出他一只巴掌大的白嫩小足。

然而這小足露在空氣中只顫了一瞬,便倏忽朝紅線面部踢來!

“砰!”的一聲巨響,紅線險險躲過小太子踢來的腳,卻重重撞上了書案底部。

“嗷!”紅線痛呼。

“誰!”小太子立時抽回腳,往後一挪靠上椅背,警惕盯著桌子下面。

紅線站起身,一邊揉腦袋,一邊繞過書案去瞧小太子縮在椅子上的腳。

腳趾圓潤可愛正緊張地蜷起,大半的腳背被蓋在褲腿下,紅線瞧不見下面藏著的腳踝。

紅線考慮了一會兒,不怕死地伸出手勾上小太子的褲腿。

又是猛地一掀!

然而白皙嫩滑的腳腕上卻無半點紅繩蹤影!

紅線懵了。

什麽情況?她認錯人了?

千萬個念頭在她腦海中奔騰而過,讓她僵在原地。

小太子受驚,猛地揮手掃開紅線隱形的手,此時此刻他已明白對面是誰,氣急敗壞道:“梅樹妖!”

紅線腦子有點亂:“誒,不是,你不是太子麽?”

司命口口聲聲,少君投生凡間太子,怎麽這小太子的腳上沒有姻緣繩?

小太子坐在椅子上沈默不語,兩腳半裸不裸踩在漆紅的楠木椅邊緣,眼裏充斥著受驚過度的怒意。

紅線僵了僵,不知該如何解釋,視線飄忽間,瞥見他仍穿著短靴的另一只腳。

雖然少君腳上的姻緣繩是怎麽被系上的,她一點印象都無,但既然如此,或許紅繩所縛的並不是她方才瞧的那只腳,而是另一只?

想到這,紅線剛被掃開的那只手又蠢蠢欲動起來,她伸手探過去,摸向小太子的另一只短靴。哪成想小太子覺察到,一把拉下身上披著的長衫搭上腿,險險擋住了紅線探來的手。

紅線懸手僵在空中。

“來人。”小太子轉頭朝屋外大喊。

徐祥馬不停蹄跑進來:“殿下。”

小太子道:“今夜你便候在此處,不論發生了什麽,孤讓你跑你便跑,跑出去後,給孤將東宮所有人都喊來。”

徐祥一臉莫名:“啊?”

見小太子面色沈沈,徐祥立馬轉口應道:“是,殿下。”

紅線:“……”

不過脫了他一只鞋,至於這般如臨大敵?以為叫了人來,她便不敢輕舉妄動了?

紅線笑笑,撚指準備給他倆落下一個昏睡決,但她忽然又想起件事,捏決的靈光倏忽暗了下去。

每個人身上的仙法氣息皆有不同,萬一因此昏睡決,少君恢覆仙身後循氣息摸到了月老府怎麽辦?

而且,就算不提以後,要知道,少君此次歷劫帝後是極在意的,若是陰差陽錯鬧得眾人皆知宮中有妖,屆時凡界人心惶惶,天君再派人下來查探,她又該如何?查不查她其實不怕,就怕最終查到了她。

想到這,紅線悻悻收回了捏決的手。

“殿下。”徐祥道,“臨近半夜,殿下還未用晚膳,可需奴才去膳房稍稍備些點心?”

小太子執筆做著功課,未擡頭:“母後已撤了孤今日的晚膳,而且,孤不餓。”

徐祥:“娘娘雖對殿下嚴苛,但到底還是殿下的親娘,殿下若餓了,悄悄吃點東西墊墊肚子,娘娘也必不會追究。”

小太子筆下一頓:“你說的沒錯,她是孤的親娘。”

徐祥:“那奴才去給殿下準備些吃食?”

小太子神色一暗:“但孤的親娘,也是父皇的結發妻子,這天下的皇後。”

她當她的皇後,還要他當好他的太子。

徐祥:“……殿下。”

小太子擱筆合上書,從書案上拿出另一本細細翻閱,再次執筆寫起來:“無事,孤不餓,你若餓了,便先下去吃些東西,左右母後也只是罰孤,與你無關。”

徐祥:“殿下別這樣說,殿下不吃,奴才又怎能自己去吃東西?能和殿下一起餓著,倒是奴才的福分了。”

小太子沒再說什麽,只是一本一本翻閱桌上的書,做太傅今日布下的課業。

徐祥在場,紅線不敢輕易出聲,也不敢再鉆進桌子下面再扒小太子的靴子,她靜靜守在一旁,極無聊地看著小太子一本接著一本地做功課,青澀小楷不一會兒便布滿了一整張宣紙,小太子揭過宣紙晾在一旁,又拿出一張新的宣紙繼續謄寫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外面的星月愈發明亮,徐祥靠在桌旁垂著頭打瞌睡,書紙摩挲的沙沙之聲在紅線耳邊徘徊,他趴在桌邊撐著下巴耷拉下一雙眼皮,極自然地打了一個哈切。

徐祥驚醒:“什麽人!”

紅線掩嘴打哈切的手僵在嘴邊。

小太子瞥向紅線出聲的方向,沒過多久目光再次挪回紙面上,執筆寫了幾字後合上書本:“無事,夜深了,這便就寢吧。”

“是,殿下。”徐祥上前來替小太子整理書案。

小太子褪下外裳上了榻,紅線悄聲跟過去,手剛及他腳邊,又聽他道:“孤今夜許睡不安穩,徐祥你便備張小榻睡在側殿吧。”

徐祥應了聲“諾”,侍候好小太子就寢後,熄了燈去了旁邊的側殿。

紅線咬牙切齒:“不過脫了你一只鞋,至於麽?”

小太子仰躺在榻上,閉上眼:“在孤看來,你不通人性,未有男女大防之心,許也不會對他人性命有多少重視,孤為自己安危著想,只得行此招。”

紅線氣急:“你以為姑娘我真拿你沒辦法了?”

“若你有辦法,將才徐祥在場時,你便也不會忽然沒了動作。”小太子淡淡道,“孤不過僥幸試了試,你果然心有忌諱。”

“……”小小孩童,心思如此重,紅線氣得憋紅了一張臉,不知該哭還是該罵。

小太子見她再無回應,便翻過身面朝墻壁:“不知你們妖類需不需晨昏定省,但孤累了,先睡了。”

紅線:“……”

凡間的孩童都這般精明?少君投輪回井前定是沒將孟婆那碗湯喝幹凈!

紅線腦子發熱,費了好大勁,才壓下了想回天宮參他一本的想法。

她忽而想起傍晚在太學裏瞧見的大皇子和八皇子,沒由來地覺得他們可愛至極,直道那才是凡間純真孩童的模樣。

怎麽小太子被他人欺負時倒是一聲不吭,獨獨在她這處吃不得半點虧?

紅線又氣又疑惑又委屈,撇頭正想問他,卻見小太子已然睡熟,他蜷著身體窩縮在被子裏,呼吸輕輕淺淺,活像一只可憐又無害的兔子。

“這是少君?”紅線怔住。

而後靜默半晌,她一聲長嘆,像是無奈:“這居然是少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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